君昀Melonsoda

Wish upon a satellite.

【严江】若我离世

“下午3时27分,江停,确认死亡。”


——倘若不甘堕落,为何身体选择了沉默。


他曾无数次越过火光穿过弹影,与死神擦肩而过,却即将与他从容击掌时又起舞于摇摇欲坠的生命线,堕入深渊的前一秒被猛地拉回,继续在这喧嚣热烈、波涛诡谲的世间走过无数个昼夜。

在塑料厂,在崖壁旁,在土房中。

一双冰冷的手轻轻贴住他的咽喉,猛然青筋暴起,瞬间抽干了肺叶中所有的氧气,江停伸出手,死死抠住嵌在自己脖子上的铁钳,试图将它掰开,结果只是徒劳。

本就苍白的脸色因缺氧而逐渐浮上一层可怕的紫红,骨感修长的手指无力滑落垂到身侧。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吧。

他想。


——谁的声音在笑我,笑我庸人自扰的痛彻。


“江停,好久不见。”一身黑衣的男人举着一把大伞,站在远处对他笑着道。

江停站定,面无表情看着他。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很遗憾,这次你应该回不去了。”闻劭颇为可惜地摇摇头。

“那个警察还在心急如焚的等你呢。”


“病人心率暴跌,血液含氧量明显下降!”

“准备心脏起搏器!三分钟后各人员就位!”

一纸病危通知递到严峫手里,医生微微欠身,“严先生……很抱歉,以病人现在的情况,他扛不下来这台手术。”

严峫双手颤抖,白纸瞬间捏出无数褶皱,他颤声道:“是仪器不到位还是药物不够?!这些我都能解决!他扛不住这台手术,难道这样就能挺过去吗?!”

医生沉重地低下头,“严先生,我们尽力了。病人身体素质过低,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他自己是否有求生欲望了。”

“……醒来的几率是几成?”

“不足一成。”

严峫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接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了。”


——枪口抵在心脏,微弱的回响仍在抵抗,金属的冰凉。


江停沉入水中,微弱光芒透过阴暗打在他半边脸颊,一只遍布枪茧的手随之而来,他伸手试图触碰,却始终差那么一丝距离。

“对不起了,严峫。”江停望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手,想着,“这次我真的回不去了。”

眼前一晃,闻劭站在他面前,“跟我走吧。”

江停突然笑了,转头向反方向走去。

“去哪?”

“找我战友。那些被你亲手用毒品埋在土地里的忠烈灵魂。”他挥挥手,“既然没能葬在一起,至少让我再去看他们一眼。”

“接着找个角落,等很多年,等严峫好好过完这一生,然后来找我。”


——蝴蝶扇动翅膀,扬起的火光沸腾整个胸膛。


“严先生,我们是器官捐献部门的相关负责人员。请您节哀。”一位女士站在魂不守舍的严峫面前,微微颔首,将一份表格递给他,“江先生已确认脑死亡。他在生前同意捐献双眼眼角膜,请家属确认。”

“啊?……啊。”严峫从床边踉跄站起,他想起来之前和江停一起签了器官捐献。

……

“哎,我捐心脏,你怎么就捐眼角膜啊?”严峫半开玩笑道。

“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器官都退化差不多了,捐了也没什么大用。”江停淡淡道,低头在协议上签了字,“就剩这双眼睛,尚且还算看得清。”


受助的是一个秀气清瘦的少年,移植手术后他双眼缠着纱布,与严峫握了握手。

“请你……”严峫刚开口,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请你认真去看这个世界。”

“用我爱人的眼睛。”


——这生命,背负了太多怎能匆匆了却。


“眼角膜摘除已经完成了,江先生身体机能尚在,但是不可能醒过来了。”医生站在病床前,“您……”

“仪器什么的都撤了吧,我带他回家。”严峫突然开口。

“小兔崽子,你疯了!”曾翠红着眼眶上前,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咱家不差这点钱,能供他在病床上直到你死那天!”

严峫被打的侧过脸去,“妈,我知道。”

“江停和我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离开了,至少让他干干净净体面的走。”

……

“假如我醒不过来了,你就把我从医院接出来吧,让我从家走。”一天下午阳光正好,轻盈地跳跃在玻璃窗下,轻描淡写给江停镀了层金边,“人总是这样,不把将死的亲人放在医院折磨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再放弃,就好像欠了什么似的。”

严峫抬手搓搓他柔软凌乱的发丝,把江停整个人拢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瞎说什么,要走也是我先走。”

江停笑笑,并未答话。


严峫起身,一声不吭拧了条热毛巾,俯身轻轻擦净江停因生命力迅速流失而灰青的脸。

“怎么擦不干净啊……”他一遍一遍用毛巾轻柔地擦拭掉江停脸上的水渍,“怎么回事……”

那是严峫自己流的泪。

泪珠一滴又一滴砸到江停脸颊上,他像是没察觉到似的,用毛巾不停地揩掉,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曾翠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为什么,时间秒针飞速旋转那么激烈。


江停葬礼那天,严峫出奇的平静。

他站在最前排听完了悼词,亲眼看着尸体被推进了焚化炉,抱着骨灰盒亲手下葬,谢绝了亲属随行的好意,独自开车去了崖海。

他站在崖边,波光粼粼的海时不时掀起一层浪,打在沧桑又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一片泡沫。

从日出看到日落,待到天尽头也没了最后一丝光亮,他才驱车回了建宁。


——转过身,空荡的房间,寂寞吞噬一切。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严峫坐在沙发上看着表,突然感觉有些口渴。

起身去茶水间,望到那块只撬了小指头大的茶饼,他终于难以自抑,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江停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严峫始终感觉他还在。

直到这一刻,家里处处是他的痕迹,可严峫却前所未有的清楚,以后夜半查案归家,再也不会有人给他留灯了。


——可曾记得久未出鞘的锋芒。


“严峫!”

拖沓的脚步猛然一顿,严峫回过头,“魏局。”

魏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严峫头发长了不少,胡子冒了两茬也没刮,眼下一片青黑,魂不守舍的,眼睛像聚不上焦一样。

他叹了口气,难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他硬生生把“节哀”两个字咽了下去,拍了拍严峫的肩,“最近别出外勤了,余支队这段时间身体还行,来局里替你几天。”

“魏局,我……”

“别说了。”魏局打断他,“你这个状态就是在拖外勤后腿,再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吧?”


——沉沦不过虚拟天堂,想遗忘却以伤止伤。


严峫听了魏局的话,什么都没说。

他开车回家,仔仔细细将关于江停的衣服和日常用具挂好摆好,常读的书放到书房办公桌上,就好像他还在一样。


——曾几何时我也想把自己的未来消灭,可是总有个声音告诉我该如何跨越。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阳光正好,严峫仰头望了望碧空如洗的天穹,一阵微风吹过。

这样的天气他曾记得的。

那年他陪江停捧花来到烈士陵园,江停跪在这片埋葬了战友的黄土地上,一声不吭,唯有滚烫的泪砸进了土壤。

阳光照在严峫银白的头发上,他费力地蹲下——早年出过太多任务,受过的伤在老时一并来算账了。

他用一块绢布仔细擦干净墓碑上的照片,浑浊的眼睛注视那张黑白照片良久。

“……你走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半晌开了口,把绢布揣进兜里,倚着墓碑坐下,自言自语道,“我把你从死神那拉回来那么多次,说好了咱们一起走,江队,你怎么就食言了呢?”

“说好的你活到九十九,我活到九十七呢?”

照片上的人冷漠地注视着前方,没人回答他的话。

午后的光打在严峫脸颊,他眯了眯眼睛。

“困了。我睡一会儿啊。”

树叶沙沙作响,隔绝了都市喧嚣的汽车声。


——恐惧不过虚伪幻象,迷雾散去即是天堂。


严峫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

他倚在墓碑旁,锋利硬朗的面孔带给人的压迫感不减当年,可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一只白蝴蝶双翅载着晨光,轻轻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放下心里自我束缚的重量。


“他来找我了。”江停突然道。

一抹身影出现在白色空间的尽头,严峫看到远处的人影愣了一瞬,紧接着用尽全身力气飞奔而来。

他跑着,银发开始变黑,皱纹逐渐消失,弯下的脊背又直了起来。待他跑到江停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我等了你好久。”江停注视着他。

严峫一把抱住他,几乎要将他勒进自己血肉里,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我活到了九十七。”

“嗯。”江停笑了。

“那是我们的承诺,你做到了。”


——救赎灵魂,转动命运齿轮。




听歌时候突然想到的脑洞。

文中带破折号的句子均为歌词,指路:Mario—《齿轮》,这首在我心里是可以和《逆风》并肩封神的歌。

再写下去疯的就不只是山牙子了,还有我。

不能只有我想到刀了然后自己吃,大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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