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昀Melonsoda

Wish upon a satellite.

【步雩】加加林

☆9K➕ 正剧破案向

  

“您要的落日余晖。”一杯鸡尾酒轻放在桌上,男人浅点下头,递到唇边抿了一口,抬眼看着坐在台上低垂着眼哼唱着歌的女孩。

下午没什么人,店里清净,酒保把柜子上所有的酒杯拿白布擦到反光也没事干了,干脆支着下巴,一边听女孩唱歌一边感叹道:“这小姑娘挺努力的,听说是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困难。自己大学还没毕业呢,就忙着挣医药费。下午在我们这唱歌,晚上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兼职当前台。”

男人眼神微动,刚巧赶上一曲听罢,只见女孩鞠了一躬,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了场。

他发觉不对,从皮夹中抽出两张钞票压在杯下,紧跟着出了门。

“哎,老板,你上哪……”蔡麟和他迎面撞上,刚要开口就被步重华拉进胡同捂住了嘴。

“别出声。”步重华微眯眼睛,看着拐角与女孩碰上的三个人。

这家清吧位置很偏,路口也没什么人。步重华恰好让蔡麟在附近跑个手续,蔡麟答应下来让步重华在这里等他,办完两人一起回局里。

“我说,姓徐的,你到底什么时候还钱?”其中一个打着唇钉、染着黄发的青年嗤笑着说道,“听说丁齐死了?是不是你搞死的啊?”

女孩咬咬下唇,站在原地,不吭声。

“喂,问你话呢。”小青年一推她肩膀,女孩后退几步,不敢抬头。

“不是……不是我。”她小声道。

“哈?给他买保险的不会不是你吧?你不是穷疯了吗,我们还以为你杀人骗保呢哈哈哈哈哈哈……”

蔡麟听到他们说话,眼睛瞪得滴溜圆儿,震惊地看着步重华。

“我打三个,你把那女孩带到一边去。”步重华松手,低声道。

蔡麟点点头,摸了摸腰后随身带着的警棍扔给他。

步重华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道黑影闪过,染着黄毛的小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膝弯一痛,他腿一软直接跪地,龇牙咧嘴道:“妈的,谁?给老子滚出来!”

步重华慢条斯理收短了手上的警棍,淡淡瞥了他一眼,余光看到蔡麟向女孩出示警官证,将她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你他妈的——”小青年挣扎着站起来,另外两个人也直接攻了上来,只见步重华后退一步,一只手直击来人的腹部,同时手肘抬高,对准他后脖颈就狠劲砸了下去,借力一甩,一脚带了出去,把最后一个也撂倒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堪比清晨湖边老大爷们打的太极。

专业练过的和野街溜子不一样,在打架上就能看出来,小青年眯了眯眼睛,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轻声嘀咕了句:“条子?”

步重华回头,警棍瞬间扫了出去,“当啷”一声,一把锃亮的匕首掉在地上,伴随着的还有一声痛呼。

“南城分局警察,麻烦走一趟。”步重华解了他们的裤腰带,三下五除二给三个人绑了个严严实实,手法十分娴熟,像是在绑秋天刚从湖里捞上来的大闸蟹,烧水掀锅就能直接摆进去蒸了。

蔡麟这才带着女孩走过来,女孩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刚哭过,她有些怯惧地看了步重华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你也上车,警方了解情况。”步重华淡淡道,拉开主驾驶的车门自顾自上了车。


“徐漾,二十一岁,南城师范大学英语系。”廖刚将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步重华,后者正戴着耳机紧盯着审讯室。

“警官你说什么?她?装的一副纯良样,私底下走货都把一个学音乐的给搞死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抓我们进局子?”小青年估计也是派出所常客了,没显得多紧张,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你有问我那时间还不如去审审她。”

“多谢提醒。”步重华推门而入,示意蔡麟出去,自己则坐在桌子对面,“但警方行动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问什么说什么。”

十五分钟后。

“没别的要说了吧。”步重华抬眸,冷冰冰地盯着小黄毛。

“没、没了。”小黄毛被他盯得犯怵,说话也磕绊了点。

“你门牙上有韭菜。”步重华正了正耳麦,起身离开。

“……喂!”青年愣了一下,大吵大叫起来,待步重华关门时候走廊还有回音。

“我给自己中午加餐不行吗!”

蔡麟:“我说审讯室怎么一股味呢。”


“别紧张。”吴雩将一杯温水放到女孩面前,女孩微微抬头,垂下的长发也往后倾了些,露出清秀瘦削的半面脸颊。

可能是因为恐惧,她自从进了局里,脑袋一直是微微低着的,可脊背却从未弯下去过,自始至终都笔挺竖直——吴雩熟悉这种姿态,那是自卑下硬生生拗出来的骨气,是在泥潭中挣扎却仍不甘心、聊胜于无的反抗姿态。

仅仅是这一点,就能将她和那帮混子区别开来。

如此泾渭分明。

像他当年那样——

“怎么可能光睡姿就能看出不对来……哎,我到底还有哪里露馅的地方,你说?”

“……”

“说啊你?”

 “——你看这个地方的马仔平时都是什么样,再看看你自己,连睡着都直挺挺的,你站军姿啊?”

“条子把你训练得太好了,怎么能不露馅呢。”


吴雩有一瞬间的晃神,连带着动作也顿了片刻。女孩抬头怯生生地看他,他才反应过来,“抱歉。”

他长相本就温和,几乎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是这样认为——看起来挺好相处。第二眼看过去,才会发现原来这个年轻人五官标致,是难寻的好看。

“丁齐……他是学音乐的,和我差不多大。”徐漾将纸杯圈在手中,对吴雩放下了些戒心,这才小声开口,“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又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英语不好,就提出来让我帮他补课过级……他给我的课时费比市面上的好课都要高一些,我也知道他是为了帮我,还怕伤了我自尊心,才这样做的。”

吴雩“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们两个走的比较近,就总有人误会我们是恋爱关系,时间长了我们也不解释了。”女孩说到这微微红了脸。

初开情愫,难以言表。

“之后有天有个陌生电话打进了我手机,让我到一个挺偏僻的地方去取东西,说是丁齐买的,但是现在却联系不上他了,通过他朋友要到了我电话。”

“我坐公交车到末站,又走了差不多半小时才到了那个地方,没有人,就只有一个好像已经被废弃的小区储物柜,我在里面拿到了他说的那个要带给丁齐的包。”


“牛啊,见义勇为活生生整出个贩毒案。”蔡麟比了个大拇指,“我掐指一算,咱弟兄们又得加班。”

步重华淡淡道:“我掐指一算,你能活到死。”

“哟,这话听着熟悉。”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响起,步重华一抬眼皮,只见一米八六高个儿男人往门框上一倚,“表弟,加班呢?”

“什么邪风给你吹来了。”

严峫漫不经心道,“曾翠女士非要来个全家行,刚巧建宁那边最近太平,我和江停就休了假来溜达溜达。”

“啊对,鱼儿啊,江停买了点你喜欢吃的,还有一个外卖马上送到,别耽误吃饭。”严峫把一大袋子零食放到吴雩面前桌子上,冲步重华扬了扬下巴,“他查案熬起来不要命,你熬不住就和别人倒班啊。”

吴雩乖乖应着,瞅了眼步重华。

廖刚拎着一堆外卖盒子进来:“谁点的啊?这伙食堪比过年了。”

严峫冲他扬了扬手,“廖副队!”

“嚯,严队!”廖刚道,“我说的呢。”

严峫扒拉着一堆外卖,拎出里面一份包装精心的递给吴雩,“这是给你点的,都是些素菜和清蒸,少放盐。”

“至于我亲爱的表弟——”他又低头扒拉了半天,“来来来!本市销量第一的麻辣烫,我特地给你点了五十块钱的豪华版,够吃吧?”

步精英阴沉沉地看着他,眼神不像是看表哥,像是在看死人。

“诶——别那么看我,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啊,”严峫嘴上叭叭,手上也不耽误动作,只见他把一次性筷子一拆,掀开外卖盖,挑出一筷子,“哥花重金给你加的腰子!”

蔡麟终于忍不住了,掐着廖刚大腿发出惨无人道的笑声,响彻整个警局。廖刚被他掐的脸色都发青,猛压自己人中——

步重华缓缓转头。

“完了你完了我的好大儿,”廖刚咬着牙掰开他死死掐着自己大腿的手爪子,“你赶紧去和派出所那帮弟兄们打好关系吧,你下半辈子都要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蔡麟好像被半途掐了脖子的尖叫鸡,惊恐地闭了嘴。

殃及池鱼的严某仍不自知,还在热情地拿筷子推销着那碗麻辣烫:“鸭血,腰子,猪脑,诶我,我怎么能对你这么好呢?我都怕江停吃醋。”

“领导,”吴雩小心翼翼探个头出来,“你吃不吃啊?”

“吃。”步重华脸色依旧平静,只是说话颇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嗯?”严峫隔着玻璃抬头望了一眼安安静静取走吉他包打算离开的女孩,以及骂骂咧咧从警员手里拿走进来时被收走随身物品的小青年,“这案子挺热闹啊。”

案子没有确定结论之前不能乱说,步重华只是重新找了一双筷子,顺手把严峫拿过的那双扔进了垃圾桶。

“行,挺有安全意识,看得出来你很有要避免喜当爹的觉悟。”蔡麟把一个小盒递给黄毛小青年,“希望哥下次扫黄时候看不到你,多大啦?”

“十八。”小青年没好气道。

“嚯,才十八?”蔡麟惊讶了一瞬,紧接着拍着他肩膀苦口婆心道,“年轻人,不要太过放纵,要注意卫生,洁身自好,哥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不注意,人家死的时候都是RIP,你不一样,你是HIV啊!”

警局响起一阵笑声,小青年羞愤欲死,一把夺过蔡麟手里的某杜,狂奔出了警局,内心同时把市局拉黑,决定以后换个地方犯事。


“哎,廖副队在不在啊?”法医部一枝花小桂法医拿着报告风风火火一掌拍开了刑侦办公室的门,只听巨大的声响过后,门猛地弹了回来,他还疑惑了半晌,“这门平时推也不弹啊?”

吴雩同情地看了一眼门口,紧接着默默转头。

“啊?小吴你看啥呢?”

小桂法医绕后一瞅,只见廖副队被他一门板撂倒,四仰八叉地糊了墙,稀里哗啦地滑到了地上。

“妈呀我不是故意的!”他和吴雩两个人费力地把廖刚拽了起来,“没事吧?”

廖副队抬头,两条红色小溪顺着人中蜿蜒而下。

碰巧此时步重华进门,看到廖刚这副熊样,难得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面无表情道:“中午我吃的腰子,你怎么补成这样?”

廖刚悲愤道:“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步重华你个驴!”

小桂法医:“……”

吴雩:“……”


“三角肌有针孔,皮下有硬块,体型略瘦削,指甲轻微脆化,看不太出来,吸的时间不长。”

“确定是吸死的?”廖刚皱眉看资料,“这小子看着挺健康啊?”

“他这种情况挺少见,刚来就玩大的,不走冰直接上白粉,没玩两回就栽了,当然看不太出来。”小桂法医摊手,“我估计吧,他之前到手的都是石灰粉掺半的水货,那小姑娘受托拿过去的应该是纯度高了,他按平时计量来的,就这么没了。”

步重华皱眉,“几号没的?”

“三天前。”

“没下葬?”

小桂法医痛心疾首,手里报告往桌上一撂,打的“啪啪”响,“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不是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能对我们法医鉴定处友善一点,别动不动就批生发水,我们受到的心理创伤是几瓶生发水能补回来的吗!”

“我们刚跑到殡仪馆就接到消息,所有哀悼流程都走完了,家属已经把尸体转移准备火化了,我跑到火葬场要死要活硬把尸体从火炉里给拉出来了啊!”他如泣如诉,眼看就要暴走,“家属拽着我就要动手,还好随行警员给拉住了,火葬场那些阴森鬼故事都堵不住大爷大娘的嘴,非说我是反社会盗猎分子要抢尸体卖去结阴婚挣无良钱!我找谁说理去!我一个洁身自好、吃公家饭、兢兢业业的市局小法……”

廖刚一把捂住小桂法医不断输出的嘴,“明白明白,我们明白,你冷静点!”

吴雩默默起身,墙角传来饮水机的运作声,一杯冒热气的红茶摆到了小桂法医面前。

“这是对我学识的赞赏吗?”小桂法医双手捧起杯子,悲哀道。

“不。”步重华冷冰冰道:“是对你勇夺尸体的嘉奖。”

小桂法医哭得更大声了。


“嘶,不太好找啊。”蔡麟啧了一声。

眼前破败的钢铁废品厂,各种废材都横七竖八以各种狂傲不羁的姿势斜楞在地上,明晃晃亮着未经打磨的尖角,大有一种“你敢过来我就敢让你破伤风”的气势。

“吱呀——”

正当外勤们还在考虑从哪开始圈范围搜证时,只见步重华手戴着乳胶手套,面无表情撬开了废弃储物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小格子,储物格侧面有半个蹭掉了灰尘的手印。

“指长和指围有了,尽快算出嫌疑人身高体重,派几个人去查徐漾和丁齐的人际关系网,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他冷冷道。

一阵静默,只见外勤众人的下巴齐刷刷低了一个水平线,然后又齐刷刷地抬手将下巴抬回原位。

半晌,有个声音弱弱道:“步支队是隔壁警犬大队出来的吧……”

步重华耳朵何等好使,听到声儿转头一记眼刀过去,蔡麟同情地看了看跟着跑外勤的小实习生。


“老板,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蔡麟抱着一堆传真跟在步重华后面,姓步的精英净身高直逼一米九,迈的步子能顶普通人的一步半,走路不像走路,好像赶着要去催命。

“三分钟之内不说完,你就等着做回小蔡警官吧。”步重华冷冰冰道。

“诶——”蔡麟长叹一口气,服从于步支队的专制之下,乖乖开口:“第一个坏消息是,符合现场指印的人,我们在徐漾的关系网中排查出来了三个,有一个户籍在外地,不太好查。”

“而好消息是,三个人里面死了两个,一个是徐漾他爹,一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在外地多年,几乎已经断了关系,而且是三年前就去世了,可以说完全没有作案嫌疑。”

步重华“嗯”了一声,“接着说。”

“另外一个坏消息,徐漾他爹,吸毒吸出幻觉车祸死的,也是白粉。我怀疑有点联系。”

“好消息,”蔡麟语速极快,说到这停下喘了口气,“活着的那个,他就在本市。”

“而且现在还在服刑期。”

“警官,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年近五十的男人坐在审讯室冰冷的椅子上,他大概是有些害怕,低下头,脊背却是直着的——是多年服刑人员的本能反应,监狱每天晚上都会让犯人集中坐下听报和看新闻,要求坐姿端正。

长期的劳动改造让他没了早些年犯事那会儿的嚣张和棱角,即使人坐得板正,也能看出畏畏缩缩的意思来。

玻璃窗外,步重华问旁边新毕业实习的小碎催:“他服刑多长时间了?”

小碎催翻了翻档案:“三年半。”

“徐漾是你什么人?”廖刚坐在桌子对面开口。

他一说话,徐青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是……是我外甥女。”

步重华皱眉。

没有可能。

就算眼前这个瘦小男人真的有胆子再次犯事,监狱安管也不是吃素的。

他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作案条件。

到底是谁?

“徐……徐漾那孩子那么老实,出什么事了吗?”男人鼓起勇气,眼神里还带着些畏惧,却直视步重华问道。

步重华盯着他紧扣在椅子上的、明晃晃的手铐,突然福至心灵。

“徐潭死了没有?”

徐青一愣。

“……徐潭不是一直和他闺女在一起生活呢吗?”

惨白的灯光照在审讯室冰冷的桌面上,档案黑白照片上面容死板的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令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有错。‘徐潭’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披着另一层皮的他。”

“死亡证明是谁给开的?”

“徐潭老家县城的派出所,说是家属去开的。死亡原因是吸毒过量导致的神经中枢紊乱、精神亢奋,神志不清期间冲上马路被货车碾压,脾脏破裂,腰腿分家,人没等从救护车上卸下来就咽气了。”

“派出所没那么严,家属说完再和医院走遍电话确认就登上了,应该是后面有人给做了假流程。案发现场没有监控,尸体没尸检,被直接拉去火化了,照片上看只有衣物和体型基本一致。”廖刚摊手。

“从什么地方弄来个尸体顶上去的。”步重华十指交叠,语气冷淡。

会议室里外勤正沿着线索在白板上梳理破案方向,吴雩捏着照片,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这张照片年头很旧了,即使是技侦经过科技复原重新将它印在了档案上,可还是有抵挡不住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看起来四十出头,应该是很少笑,眼角皱纹细微,两边嘴角平平板板地拉下去,鼻唇间形成一个并不明显的三角。眼睛不大,也算不上小,没有一点精气神,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抱歉,打扰一下。”吴雩抬手示意正在讲案情的廖刚,饱含歉意地笑了笑。

“怎么了小吴,你说。”

“我好像见过他。”吴雩点了点照片。


“大概半个月前,下乡跑案子那回,当时步支队下车了解情况,我在土道上准备抹车调头。”吴雩想了想,“道窄,倒车的时候应该是车尾碰到了村民,我下车准备道歉,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就顺着一户人家的玻璃反光看到了他大概什么样。”

他说到这揉了揉眉心,“应该没记错,我不脸盲。”

“南姜村,离徐漾老家不到十五公里。”步重华沉声道。

“徐潭家里人给报死亡证明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

吴雩也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他。

“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头撞。”步重华嗤笑一声,卷宗往桌上一拍,“徐潭两年前在沿海地带走私贩运1.2公斤海洛因,被海关当场查获,扣押途中发生车祸,人不知所踪。”

“当地出动警力搜寻,一无所获。半个月后其家属上报死亡证明,并称尸体已在一天前火化。”

“显而易见。”他起身,黑沉沉的眸子没什么温度。

“偷梁换柱,胆子倒是挺大,不惜把亲闺女推出去当替罪羊也要卖粉。”

“徐潭是个拆家,保不准有不少‘主顾’,丁齐就是其中之一。”

“老板,抓人啊?”蔡麟一撸袖子,“你一声令下,咱弟兄立马就走。”

吴雩慢饮了一口纸杯里新倒的冷水,“别吧。”

狡兔尚且三窟,被抓过一回的老油子逮起来可滑手得很。

“对外散风声说抓徐青,交代徐漾该怎么做,放出假证据,他自然放松警惕。”年轻人仍是顶着那张温和面皮,说话声不大,甚至有点慢吞吞的,“他那么‘聪明’,应该早把心思惦记到徐青身上了。”


“你们怀疑我包庇我爸?”本来带着些怯懦的女孩听到这话立马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眼睛里的血丝如烧热的针一样,狠狠刺进了旁人的眼,疼得人眼眶通红。

“我爸吸毒……这我知道,他几乎搬空了家里所有东西,每天都有看起来就很不入流的人来找他。”

“我不是纵容他,我深知我管不了他,有次我报警,他居然躲过了警察追捕,回来要拿我妈的医药费去吸毒。”

“那钱是我挨家挨户哭着借来的钱,是我妈的救命钱,我彻底怒了,上厨房拿了把磨得锃亮的菜刀,抵在他脖子上,说他要是再敢踏进这个家一步,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她说到这不易觉察地哽咽了一下,“你们如果见过他,就会发现他颈侧有个疤,就是那时候划的。之后他确实再也没回来过,我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还钱,日子困难,但也算能活得下去。”

“大学花的钱多,我又有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从来没申请过特困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把学上完是我的梦想,我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和我妈好好过。”

她带着些伤感,又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用力抹了把脸,“如果我能帮你们抓到他,做什么都可以。无期或者死刑,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他对我来说早就不是父亲了。”

一直站在边上没吭声的吴雩突然开口,“有人恨是好事。”

所有人都目光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没察觉到一样,无知无觉接着说:“有人爱不一定能走的下去,但有人恨一定能让你走下去。”

“恨才是能让你唯一、一步一步踏进这艰难困苦的根本动力。”

他看着徐漾的眼神温柔且纯粹,是那独属于同类的惺惺相惜。


“这里廖刚,南姜村那边有徐潭的动静吗?”廖刚单手拿着对讲机,硬朗的侧脸抹在半片阴影下,眉头微皱。

“收到,保持通讯。”他叹了口气,对讲机“嘶拉”一声断了,他转头对步重华无奈道:“没有。”

步重华蹲在木制地板上,挪开屋角的单人沙发,细细抹了一下地脚线,连点灰尘都没有。

“步队,真没有。我们就差把他家地板都撅起来搜了。”痕检蔫头蔫脑也往那一蹲,“真有还没找到的东西吗。”

吴雩立在玻璃书柜前,两根手指轻捻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叫贝爷来。”步重华吩咐道。


十五分钟后,一条黑背犬吐着舌头站在了丁齐房间门口。

训犬员弯腰拍了它一下,缉毒犬立即进了屋,还不忘躲开已经圈出的线索范围。

它绕着屋子嗅了一圈,最后停到了吴雩脚边,盯着玻璃柜子直叫,扭头,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步重华。

“在这?”步重华开了玻璃柜门,缉毒犬还在叫个不停,伸爪子直往上扒。

漂亮狭长的眼瞥到一抹红色,两只手不约而同伸向那本书。

冰凉和带些温度的指尖相碰,吴雩和步重华不约而同缩回了手。

最后还是吴雩又伸手将那本书拿了下来,他蹲下身将书递到贝爷鼻子旁,果然叫得更大声了。

拆了书封随手一翻书,一个空的小型密封袋掉了出来,痕检拎起对光查看了半晌,“表面有多个指纹,内部有粉末残留,微黄,估计是海洛因,等回局里再检。”

贝爷早跑回了训犬员身边,乖乖蹲下,得到了几颗五香肉粒的奖赏。


“没跑了,就是徐潭,抓人吧。”小桂法医将还热乎的报告往桌上一放,蔡麟扫了一眼说道。

“密封袋上只有徐潭和丁齐的指纹,残留粉末就是白粉。”

“说得轻巧,上哪抓?”小桂法医没好气道,“就我一个用不着和你们刑侦出外勤的都知道,那拆家跟滑手的泥鳅没区别,你怎么抓?”

吴雩倚着桌边,没打算开口劝,良久拉开椅子坐下,盯着桌上已经落灰的假花发呆。

“吃饭。”热气腾腾的餐盒撂在他面前,步重华拆好筷子递给他,“警方放出徐青被列为嫌疑人且越狱的假消息,徐潭果然放松警惕联系徐漾了,技侦那边正在查定位。”

正吵架的蔡麟和小桂法医同时一愣,一秒钟后前者脸上浮出明显的幸灾乐祸,后者气得双颊通红。

“谢谢领导,我没什么胃口,您先吃。”吴雩推开餐盒,礼貌道。

“多少吃一点。你以为今晚能休息?”步重华面无表情,干脆连餐盒一起拆了,蒜蓉油菜盖在冒热气的米饭上。

蔡麟:“爸爸!我的晚饭呢!”

步重华瞥他一眼,“外面有泡面。”

蔡麟流着宽面条泪滚了。


“新岩小区16栋A单元,嫌疑人已落网。”红蓝警灯在漆黑的夜里闪烁,步重华一身警服高挑修身,加上夜景一称,瞬间把腿拉到两米长,他拿着对讲机站在警车边,一只手搭在半开的车门上,警戒线外大爷大妈放弃了宝贵的睡眠时间,一人一把瓜子嗑着死命往前挤为了看热闹,人群里还有不少睡裙外套个大衣就跑出来的小姑娘,红着脸举着手机悄悄把镜头对准了步重华。

还有一部分胆大的,直接去搭话吴雩了。

“不好意思,我只负责跟着打下手,具体不太了解。”小吴同志彬彬有礼重复完第十九次同样的说辞,温和道:“早些回家休息,女孩子半夜在外不安全。”


“你为什么还联系徐漾?”

“她是我生的孩子,我联系她怎么?”男人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审讯员。

“你是为了找她要钱。”

男人冷笑一声,并不否认。

“你在想,徐漾‘守着她那半死不活也治不好的死妈,倒不如把钱给我多吸几天’。”步重华推门而入,游刃有余往对面一坐,“新仇旧账一起算,余起,不,徐潭,走私公斤级海洛因,加上贩毒致人吸入过量死亡,还有什么话好说?”

“没有。只是我没想到徐漾这白眼狼真的狠得下心把亲爹供出来。”他动了动,手铐与铁椅碰撞,“哗啦啦”响。

“你也狠得下心让她替你顶罪。”步重华听到这话后没有多气愤,淡淡道。

男人干枯褶皱的面皮抽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纸死刑通知足以。


“谢谢。”清晨冷冽的风吹过高楼大厦,第一抹阳光轻描淡写打在女孩的身上,她背着吉他用力抹了抹眼睛。

还是那熟悉的清吧,门口,吴雩和步重华两人并肩而站,和女孩告别。

“好好学习,坚持梦想。”吴雩伸出手,郑重地和她握了握,认真道。

“嗯。”女孩脸上还带着泪痕,也笑了。

“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吴雩转头望向步重华,后者没吭声。

吴雩笑了,知道这是默认了。

女孩倚坐在人行道旁低矮的栏杆上,手指轻拨琴弦,乐声在晨曦中肆意流淌。

“望远镜 看懂多少星空的秘密

都曾渴望成为加加林

总有天 热情不再来自永动机

默认接受墨菲的定理

……

每一次 伸出手靠近

都充满 勇气

哪怕这宇宙无穷无尽”

吴雩静静听着,侧头却见步重华已经闭上了眼,本来硬朗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一曲毕,他们就这样迎着朝阳,身影逐渐消失在逐渐苏醒的城市里。


“我们找遍了宇宙,没有发现上帝和天使的影子。”——尤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加加林


灵感来源:Mario《加加林2021》

没啥逻辑 随便摸的 逻辑图都没画 看个乐吧

评论(10)

热度(305)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