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昀Melonsoda

Wish upon a satellite.

【平安夜海底捞24h|15:00】【严江】落叶无声

☆1.43w+ 严江正剧破案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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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致以最爱你的人。”


“向景区,鑫悦盛典A栋302室卫生间发现一具女性尸体,高度腐败,卫生间对面墙壁有大量中速喷溅式血迹。门窗紧锁无侵入现象,初步判断为熟人作案。”

“身份已确定,死者谷湘余,女性,46岁,在本市第八中学就任语文老师,其子在首都攻读博士学位。”

江停指尖点了点桌面上的卷宗,“这个人看起来眼熟。”

严峫凑过去看:“你这么说我感觉也有点。”

“啊!”韩小梅叫了一声,指着那张照片底下的人际关系:“刘薪皓!是前几年本省的理科状元!当时他和他母亲还接受新闻采访了呢!”

严峫和江停这才知道为什么眼熟。

正值三月回暖,严峫脱了外套,站在江停坐着的椅子后面,微微弯腰将手臂环在江停肩膀上,下巴蹭了蹭他头发。

“刘薪皓现在在哪?”江停抬眼问韩小梅。

“还没查到。去年他所在大学和A国知名大学创立了一个交流项目,他是交换生,按进度来看应该最晚今年二月应该就回来了,可我们没在国内找到他的任何踪迹。”韩小梅如实回答。

“他舅舅报的案,说是过年时候,差不多也就是一月中旬,刘联系过他,要他到高铁站去接谷湘余和自己回家,报案人准时去接站,但是扑了空。”严峫手机叮咚一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苟利说谷湘余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之间。尸体腐烂太严重,再精确的也推不出来了。”

江停若有所思点点头,“先去现场看看。”


“不太对。”到了现场,严峫蹲下身来查看尸体,立马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尸体身下的浴巾上面为什么是滴落型血迹?”

江停站在他旁边摇摇头。

“只能先交给法医了。”现场的气味太重,就连口罩也抵不了多少,严峫有些难受地咳了几声,“本来还想着这里能留下点什么线索。”

江停也罕见地叹了口气,有点闹心。


“裴清在班吗?”刚打完球气喘吁吁的男生扒着门框喊了一嗓子,“班主任叫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头发随意扎成高马尾的女孩从成堆的练习册中抬头,“知道了。”

班主任正和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说着话,她礼貌地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进来,“老师。”

严峫换了一身便装,见到女孩他站起身,“裴清?名字很好听。你好,我姓严。”

江停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市局顾问,我姓江。”

“这是……?”女孩打过招呼,疑惑地看向班主任。

“这两位是市局的警察,想了解一下刘薪皓和谷老师的具体情况。”男班主任笑笑,“不打扰你们,我要去上课了。”

女孩忐忑地看着两人,江停轻声道:“不必紧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

女孩这才坐下,手指紧张地纠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我有一个远房表姐,和我关系很好。她和刘薪皓高中时是男女朋友关系,后来因为被谷老师发现,就被逼着分手了。”裴清是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女孩,和警察说话也丝毫不怯场、有条有理,“谷老师好像很排斥刘薪皓和异性或者不够优秀的同性来往,听说在他高三时父亲在老家去世,谷老师都不让他回去送终,就让他复习冲刺,考个好大学。”

严峫和江停对视一眼。

女孩见他们不说话,想了想,说道:“你们可以到我家去看看,我那里还留着刘薪皓和我姐姐的一些东西,但是前提是我要确认你们的身份。”

接着女孩仔细查看了严峫的警官证,还打电话到警局询问有没有这两个人,让严峫接过电话与警员核对后,这才放心地坐上车,指路到她所住的小区。

坐落在老式小区的房子不是很大,女孩拧钥匙打开门后一只金毛颠颠跑了出来,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两个陌生人。

“它不咬人。”她抬高手,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不用换鞋了,进来吧。”

房间有些凌乱,书架上小说和教辅塞的满满当当,裴清拨开桌上一堆写了一半的卷子,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把一个本子递到江停面前,“这是刘薪皓送给我姐的,我没打开过,你们看看吧。”

严峫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姐姐为什么不拿走?”

气氛一瞬间凝固,裴清拿着本子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小声道:“我姐姐刚考上大学的第一年就自杀了。”

“好像是因为谷老师发现他们两个早恋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在暗中诋毁她,我姐姐本来就有抑郁症,和刘薪皓在一起后才好了一些,之后……”她垂下眼睛,不吭声了。

江停道了声谢,翻开了革质封皮的本子,里面大多是刘薪皓记下的琐事。

“……xx年7月28日,简纪,生日快乐。抱歉下了晚自习后不能去陪你。”

“……xx年9月7日,简纪,跟你说,虽然她是我的母亲,但她绝对不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我想回去看看父亲。”

字迹逐渐变得凌乱且用力,恨意几乎要划破纸面,“xx年11月29日,简纪,我的父亲三天前去世了,我不知道。”

“我恨她。”

日记到这页戛然而止,江停指腹在光滑的纸页上摩挲了几下,合上本子,“谷湘余有精神洁癖和极强的控制欲。”

严峫接过本子静静看起来,裴清伸手摸了摸墙上贴着的一张照片。

两个女孩肩靠肩对镜头开心的笑着,只是有一个现在已经不在了。

“裴简纪死都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自杀,我也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本子。”她低声道。

“我们都以为她是抑郁症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才会一心赴死。是我不好,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她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严峫与江停相对无言,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叹惋。

自杀也是谋杀的一种。但凶手从不是死者自己,凶手可以是生活、可以是金钱、可以是恶意、可以是任何人。

可惜法律只制裁在手上沾血的人。

灵魂肮脏,比什么都可怕。它游离于法律之外,将尖刀戳向别人又能独善其身。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放在谷湘余身上同样适用。

她是个可悲的母亲,也是个可恶的自私之人。

笔记本被轻轻合上,裴清道:“你们是要拿去做证据吧,不用给我了。”

江停点点头。严峫张了口,但几次都没出声,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女孩。

“警官,我只知道这些了。”女孩说,“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记得告诉我一声。”

严峫出门后回头看了看那已经生了锈的单元门,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认为刘薪皓是凶手的几率有多大?”严峫回程时,单手把着方向盘,问道。

江停合起放在膝盖上的书,封皮上赫然写着“密室杀人”几个字,严峫瞥了一眼,没吭声。

“不到一半。”骨感瘦长的手指轻轻点着书面,江停沉吟片刻,“滴落型血迹不该存在。而且怎么会有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

严峫一脚油门踩下去,超了辆车,江停身体因惯性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这在理论上几乎不可能。”

“而且裴清给我们的日记只能说明谷湘余是个什么样的人。”严峫开车很快,却也很稳。

“还是要查刘薪皓近期的人际关系网。”

“严队,刘薪皓三日前进入过南区一家夜总会。”韩小梅把监控画面在手机上调出来,递到严峫面前,“目前没有发现他出来过,我们已经安排人去打探消息了。”

严峫:“啧,哪有那么麻烦。”

只见他扒了因为奔波而变得抽抽巴巴的警服外套,抻平自己内搭的精裁衬衫,顺手拿过扔在后座的一件高级大衣,抬腕露出价值七位数的男表——

严峫眼角邪气地往上一挑,“我去。”

韩小梅直接吓愣了。

江停淡淡地抬眼,“一起。”


半小时后,某夜总会。

眉眼浅淡、身量欣长的男人轻描淡写将一摞现金甩在前台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把你们这里新来的少爷都给我找来。”

前台忙不迭把名册推给他:“我们新来的不多……要不您看看这些呢?墨耀!”

她高声喊了一句,一个怯生生的、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小男孩就走了过来,伸出自己柔若无骨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去扯男人的衣袖。

“我说了我要新来的!你拿这种别人玩过的糊弄我?”男人不耐烦地一把将男孩甩开,厚重的名册啪一声扔在前台上,“这里面都什么货色?你们有没有男招待?”

“先生……我们男招待不接男士……”前台欲言又止,直勾勾地看着那摞现金,却还不敢伸手。

 “小晴你怎么还在这?”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将空酒杯顺手放到吧台上,“莫姐找你半天了……”

男人看到服务生,眼前一亮,转头问前台:“他是你们这的?”

“啊……”前台刚欲开口,刘薪皓就拿审视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了男人一遍,突然笑了,“在找男人?看上我了?”

男人一米八零左右,伸手勾住刘薪皓的脖子,热气喷在他脖颈上,语气低沉缱绻:“愿意吗?”

清浅的香味顺着男人身上钻进刘薪皓鼻子,弄得他心猿意马。他低头看到男人白皙的颈子,单薄却并不瘦弱的躯体,呼吸加重,回抱住他,“一晚上,我开价。”

男人嘴角一勾,欣然同意。


“还真找到了。”严峫坐在房间的软椅上,嗤笑一声。

江停脱了沾满烟酒气的外套,闻到那味道皱了皱眉。

刘薪皓盯着江停,手铐在灯光下泛着森冷,他也不叫喊,语气里带着些怨毒:“你钓我?”

江停瞥他一眼,并不否认。

严峫一脸嫌弃地将那件外套扔进卫生间,“这衣服不能要了。我就说我去,你非不同意。”

江停无可奈何一摊手,“你近一米九的身高,气势还那么足,你觉得他会送上门?”

严峫斜了刘薪皓一眼,“你意思是他就是奔着压你的心思去的?”他掰了掰手,骨头咔吧作响。

刘薪皓不吭声了。

“无所谓。我也不是打不过他。”江停坐到床边,接过严峫给他倒的一杯温水,抿了一口。

“说说,谁杀了你母亲?”江停压下腰,直视着刘薪皓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让我猜猜……是个女人?”

刘薪皓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他又故作镇定地开口:“你在说什么?”

“劝你最好说实话。”严峫逼近他,略显冷厉的眉眼使得刘薪皓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

“你母亲被反锁在你家卫生间内,尸体高度腐败,致命伤只有一处,明显为外力所致,墙上还用血写下了几个字,这些你都不知道?”

这次轮到刘薪皓愣了,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我真的不知道……”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江停从刘薪皓兜里摸出手机,居然没有锁屏密码。他打开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扔给严峫:“监控。”

手机在严峫手里抛了两圈,他举到刘薪皓面前,只见画面里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正亲昵地挽着西装革履中年男子的胳膊,笑得很开心。

刘薪皓默不作声看着监控里他们两个嬉笑着走进了一家酒店,突然讽刺地笑出了声。

他往后一仰,坐在地毯上靠住床边,手铐将手腕硌得生疼,他也懒得管。

“谷……我妈,她是个偏执到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这么说也不太对,她只是不择手段地要把所有事情做好。”

“等我高考完她才告诉我我爸没了,我整个人都疯了。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心这么冷,为了让孩子考学,丈夫死了都无动于衷。”他盯着地板,沉闷着说:“想想也是。她和我爸结婚然后生我,也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不被家里催着。这么多年实质上他们没什么感情。”

江停坐在床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自己膝盖,“那你怎么想着躲到这儿的?”

严峫晃了晃烟盒,“不介意吧?”

刘薪皓摇摇头,听到这话突然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不是精神洁癖吗?我非要拿着奖学金,来这些见不得人的地方。”

“嚯,好正当的嫖娼理由。”严峫吐了个烟圈,毫无同情心道:“你那小女友也是干这个的?”

刘薪皓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干涸糊灰的窗户隐约透出外面红绿交织的灯光,喧闹中偶尔混杂几句难以复述的脏话,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以及时不时传来酒瓶子碎掉的巨响淹没了这破旧的红灯场所。

尚未褪去青涩稚气的大学生扭头看了半晌,迷迷糊糊看不真切,他静静坐着,像是被迫染上了些社会的世俗气。

“生活好难啊。”他突然感叹道。

他二十多年走的路途过于坦荡,以为自己深陷深渊遥遥无期,却不知有多少人泥潭中挣扎,画地为牢。


市局发的国产老式机发出吵人的铃声,严峫把烟灰弹到地上,顺手把烟头摁灭在窗台,“怎么?”

“严队,西江打捞上一具呈现微巨人观的女性尸体!”

“经过身份核实,她曾经和刘薪皓多次出入娱乐场所!”

严峫猛地回头看向刘薪皓,后者却诡异的冷静了下来,神色平淡的望着窗外。

“就得劳烦您移驾警局了。”

“身份确定了,孙琦,女,21岁,无正式工作,监控最后一次查到她是在西区江边。”

“等等,西区江边?”严峫连忙将尸检报告拿过来翻,最后手指停在其中一页上,带着枪茧的指腹摩挲几下,浓黑的剑眉皱了起来,“轻微腐烂,手臂有注射痕迹......和监控里的是一个人?”

江停隔着证物袋划开刘薪皓的手机,挑了几个能看到正脸的监控节点,眼神倏然一凝——

“不对,我们被他耍了。”

他将手机举到严峫面前,“监控里的就是死者,但这根本不是实时监控。我们被刘薪皓打了时间差了。”

江停刚才跳监控时发现孙琦重复几次都出现在同一位置,而且换手提包和撩头发等动作丝毫不差,这是个循环播放的监控回放!

“这可就不是一条人命的事儿了。”严峫把报告递到江停手里,示意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西区江边我记得有一大片监控区,查了吗?”

“您说巧不巧,赶上梅雨天,监控受潮坏了,抢修完丢了大半回放,就包括两个月前到一周前的。”技侦一拍大腿,冲严峫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咔啦”一声,刚开瓶喝了一口的矿泉水惨遭飞来横祸,瓶子被严峫拧得变了形,他一言不发喝空,紧接着“咔咔”几下把瓶子扭了个麻花。

“没事,你接着说。”严峫笑着道。

技侦咽了口唾沫,“没事了严哥,我这就回去和弟兄们再研究研究,争取把回放找回来......”

严峫温柔道:“好,去吧,严哥等你的好消息。”

在场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绕开严峫,转向江停。

“我怎么感觉严队有点像江顾问了呢......”马翔小声道。

“把感觉去掉......”韩小梅小声回他。

正低头看报告的江停突然抬头淡淡瞥了韩小梅一眼,给小姑娘直接吓噤声了。

“针孔。一般感冒输液不会选择在手臂静脉上扎,体内无致瘾、镇静、迷幻、麻醉等药品成分,不是吸毒。各大医院和私人诊所均无献血和血检记录,比较大的可能是其他人或者孙琦自己在胳膊上抽了血。”江停将报告翻回封面,示意小实习生拿着,“查查刘薪皓手机的消费记录,还有他和孙琦的公寓附近的药店有没有售出注射器等抽血工具,应该是个线索。”

“现场不应该出现滴落式血迹......对,应该是喷溅式,因为谷湘余的致命伤明显是腹部的一刀。”严峫倚着桌子,和苟利低声交谈。

“......再搜一下谷湘余小区周围的药店有没有记录。”江停听到,不动声色又吩咐了小实习生一句。

“一刀?老严,眼睛漏光是病,得治。”苟利苦口婆心道。

“现场只有腹部一处伤看起来足以致死。”严峫皱眉,抽了张现场的照片在苟利眼前晃了晃。

“那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谷湘余腹部的伤口是前后捅了两刀,第一刀较浅,不致死,致命的是第二刀。”苟利摇摇头,“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得改改。”

“而且有个很奇怪的地方。”苟利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严峫站到自己面前,他拿起一个空的档案夹,档案夹脊侧是宽一些的,因没被纸质资料填补,外侧的两边挨在一起,就在横面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用这个模拟凶器,这个角表示刀刃。”他将档案夹竖过来,脊侧向上,横面对着严峫,顺这个视角看过去,就是一个倒三角,指着地面的那个尖就是刀刃。

“第一刀,刀刃是向下刺进去的。”苟利双手把着档案夹后半部分,模拟握刀的姿势,档案夹前半部分抵到了严峫小腹上。

苟利问,“假如,你情急之下你要动手,第一反应是怎么握刀?”

严峫比划了一下,答道:“刀刃向下,刀脊向上。”

“对,日常切东西用刀时必须刀刃向下,所以这是大多数人下意识握刀的姿势,这样握刀最顺手。”苟利将档案夹旋转一百八十度,横面成了正三角,起身,把档案夹递给严峫,并让他坐到椅子上,自己则站在他对面,示意严峫用三角向上的档案夹抵住自己小腹,“是不是感觉很别扭?”

严峫点头。

“所以我就没想通为什么凶手第二刀会是这样捅的,按理说,即使凶手不同于常人,习惯于用刀时刀刃向上,那么在连捅两刀的情况下,刀刃方向也应该是相同的。可为什么他会特意调转一次刀刃?”苟利叹了口气,到墙角饮水机接了杯水,“动脑不适合我,这是你们的活儿。”

江停在一旁看着,突然福至心灵。

“严峫。”他站到严峫对面,“第一刀怎么捅的。”

杯口递到嘴边,苟利顿了一下,不明白江停这是要干什么。

严峫知道江停一定发现了什么,十分配合地将手里档案夹调了一百八十度,抵到江停小腹,“刀刃向下。”

“如果你刺自己,拿刀时会怎么拿感觉顺手?”

严峫站在原地思考几秒,“刀刃向上。”

江停接过档案夹,横面转成正三角,对准自己,亲手抵在了和刚才严峫所抵的相同的位置!

“这样就说得通了。”他道。

严峫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第二刀是谷湘余自己刺的?”

“就是这样。较浅的第一刀是‘凶手’所刺,并不致命;而真正使谷湘余死亡的第二刀,是她自己刺的。”江停冷静道。

“这说不通......死者为什么这样做?”韩小梅忍不住问道。

江停想起来在车上看的那本关于密室杀人的书。

他轻笑一声。

“谁知道呢。”


“查到谷湘余小区门口药店曾售出一支5ml注射器,记录显示购买人姓孙。”

严峫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查注射器?孙琦不是没有吸毒史吗?”

江停抽出一张现场照片,位置是在谷湘余公寓卫生间对面的墙上。血迹已经呈发黑的深褐色,“喷溅式血迹。这不是谷湘余的血,谷湘余身高157cm,而且伤口在腹部,喷溅方向明显过于高了。”

“有人伪造了现场?”

“如果没猜错是刘薪皓。”江停淡淡道。

“来做一个情景复原就知道了。”

“谷精神洁癖,得知自己身为高材生的儿子和陪酒女混到了一起,肯定怒不可遏,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假借要见儿子女友之名,将孙琦请到了家里,在孙琦帮忙切水果时掰过她的手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你别想和我儿子在一起。”谷湘余把着孙琦拿刀的那只手,咬牙切齿道:“即使我死了,也得让你变成杀人犯,远离我儿子。”

孙琦尖叫一声,拼尽全力将手抽了出来,慌乱打开防盗门飞奔而出,吓得嚎啕大哭,最后拨通了刘薪皓的电话,语无伦次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别慌,你先别慌……”刘薪皓安慰她,“我马上就到。”

他让孙琦在附近药店买了一个注射器,抽满一管血之后在原地等他。可孙琦扛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将灌满血的注射器扔在了谷湘余公寓的门口,便仓皇逃走。

刘薪皓到时,楼道只剩凌乱的脚印。

他在家门口捡起了注射器,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血迹从厨房一直延伸到卫生间,刘薪皓绕开血迹,伸手狠劲压了压卫生间的把手,发现门被反锁了,里面一片静寂,没人应。

“奇怪。孙琦怎么锁上的。”他自言自语,想暴力破门,但怕警方怀疑到他杀了人,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对着墙壁拉开适当距离,推动活塞,将孙琦的血尽数喷在了墙上。

然后他拿了拖把,清理掉了家里和楼道里自己的脚印,给孙琦打了个电话,“都解决好了。你到西江等我,在那里汇合,我帮你出市。”

打完电话,刘薪皓蹲在小区门口抽了根烟,监控画面渐渐熄下去,是孙琦和某上市公司老总从酒店出来的一段回放。

他嗤笑一声,摁灭了屏幕。

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谷湘余死了他会是什么心情。他做过无数次假设,开心,悲伤,癫狂。

可他没设想到是这样的平静。

一门之隔,就是杀人现场,就是他母亲的尸体。

孙琦还以为自己是给她收拾烂摊子来了。刘薪皓面无表情掐了烟,起身,脚底碾了几下地上的烟灰,叫辆出租车去了西江。

那管血喷到墙上,孙琦就免不了被警方列为嫌疑人。只可惜她那时候慌了,毫无保留地去信任了他。


“溺死的。这尸体在江里泡两个月了,能查到这就不错了。”苟利也懒得动了,窝在椅子里半死不活道:“最近这么高负荷工作,我感觉我血压都高了。”

椅子被压到不堪重负地“吱嘎”一声,听得严峫牙疼,“多加加班减肥,再过两年市局这地板都托不住您了苟大法医。”

苟利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深知姓严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于是扭了个头,“肺里没有泥沙,应该不是在江里淹死的。”

他这话是对着江停说的,果然,话音一落,江停秀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孙琦和谷湘余的死有很大关联,她死的蹊跷,更让这案子的调查举步维艰。

最有作案动机的是谁?

刘薪皓。

现在还在局里拘着呢。

“......没有泥沙。”他手指搭在桌边,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肺里有没有次氯酸钠之类的化学成分?”

“有!”苟利坐直了身子。

江停眉头紧锁,指尖在桌上划了几下。

“西江,算是本市的一个旅游景点。最近的酒店大概十分钟脚程。”他低声道,“酒店的自来水未经过滤,肯定含有漂白剂成分。”

“刘薪皓到酒店开了一间房,将孙琦在浴室溺死后半夜抛尸西江。”

“严队,西江监控记录实在找不回来,但技侦把附近酒店的监控都找到了!”小实习生抱着平板推门进来,忙不迭递给他。

严峫直接将回放调了16X,看完后十分响亮的骂了句脏话。

在场的均一脸淡然,碰到这案子都很想骂娘,严峫俨然成了市局嘴替。

“还是没有案发时间段的,刘薪皓唯一一次出镜也没带行李箱等适宜转移尸体的工具。”

“他不需要工具啊。”江停冷冷清清往那一站,“把孙琦摁进洗水池溺死,然后背着她出去退房,如果前台问起来,开个玩笑就混过去了。”


宾馆座机响起。

“先生,您订的三小时房到时间了,需要帮您办理续费或者退房吗?”

刘薪皓匆忙拿吹风机吹干身上因孙琦挣扎而溅到身上的水迹,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孙琦湿透的头发再梳顺,做出她披发睡着的假象。将尸体支到床边,自己蹲下,艰难地扛到背上,接起座机,“我马上下楼办理退房。”

“......这是?”办理退房时大堂经理刚好路过,看到他背上的女孩,有些疑惑。

刘薪皓笑了笑,“这不是睡着了吗,我得带她回宿舍,学校查寝查得严。”

经理也笑了,调侃道:“这是累的吧?小年轻真是精力旺盛。”

让前台装好证件,刘薪皓把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向西江走去。

西江公园一个偏僻的角落紧挨着江流建了卫生间,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将它盖的严严实实,提供了一个天然的监控死角。

刘薪皓闪身藏进死角,在树丛中找了半天,找到一块大石头,用绳子系在孙琦尸体上,扔进了江中,平静地看着她沉底。


一套证件被实习警放在桌上,身份证,驾照,护照,就医记录,毕业证书,一应俱全。

照片均是刘薪皓本人,名字却不是。

“假证,做的挺细,一般看不出来。”严峫粗略翻了翻。

警方没查到刘薪皓的回国轨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他从登航班开始就用的是假身份。

马翔推门进来,冲严峫无奈地摊了摊手,意思是什么都没审出来。

严峫抬眼透过玻璃看向审讯室。刘薪皓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铁铐发呆,没有坐立难安,也没有大喊大叫。

“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自己两个月前回国没有回家,也没有和孙琦联系。用假身份是不想让谷湘余发现他回国。”

“为什么用假身份?”刘薪皓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往后一靠,“警官,你们已经把我家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我妈是个控制欲多强的人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如果她知道我回国了,会继续钳制我,心理暗示我如果不学习多么对不起她,骂我爸不是东西。以及更多。”他摇了摇头,略长的头发甩到眼前,徒增一丝阴郁的气息。

江停站在玻璃前,捏着下巴看了良久,“他用假身份回国的目的你觉得是什么?”

“肯定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严峫眯了眯眼,锋利的眼尾收成一条线,阴沉沉地看着刘薪皓。

“他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对谷湘余动手。”江停抱臂,“你让技侦去查的话,会发现现在‘刘薪皓’的身份依然在国外进行研学活动,他用假身份作案后再返回A国,就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至于孙琦,谷湘余应该是恰好在刘薪皓在国内这段时间内发现了她和自己儿子的恋情,主动邀请她上门,两人因某事发生了争执,出了人命。”

“孙琦瞎猫碰死耗子,还真就联系上了刘薪皓,后者帮她处理好案发现场,然后毁尸灭迹。”

严峫搓了搓自己冒了胡茬的下巴,转头问韩小梅,“下属各区派出所从两个月前到现在没有上报失踪人口的?”

韩小梅摇摇头,“没有。”

“也是。陪酒这工作,身份真假都无所谓,也就是逼到绝境为了混口饭吃,突然消失了领班估计也会认为是跑路或者换别家干了。”严峫叹了口气,打火机在空中旋了圈儿又回到手里,他点了烟叼在嘴里。

“没有人惦记,还有什么活头呢?”


刘薪皓做了一个梦。

缠满水生植物的手死死扣住栏杆,指甲缝里血丝和泥沙混到一起,已经被蛆虫啃食掉的眼眶黑洞洞的看着他,尸体的下半身荡然无存,大概是腐化过程中被绑石头的绳子勒掉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面目全非的孙琦盯着他,怨毒地开口,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

“你为什么——”挂着残肉的白骨向他逼近,刘薪皓失声尖叫起来。

他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盯着警局的天花板,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息下来。

开门声将他从惊魂未定拉回了现实,脸色苍白却异常从容的男人走了进来,旁边看守的警察对他微微颔首,十分尊敬的样子,紧接着就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刘薪皓认出了他,正是他在夜总会钓了自己上钩。

“抽烟吗。”男人开口,却没正眼看他。

似乎没想要刘薪皓回答,男人单手开了烟盒顶出一根烟,骨感修长的手指轻压火机,低头点烟时碎发垂下来挡住狭长的眼尾,内敛而镇静地吸了一口。眼神氤氲在烟雾里,看不清楚。

他垂头思索片刻,借着自己的烟头点燃了另一根,递给刘薪皓。

聪明人向来不需要说太多,刘薪皓接了烟只默默吸着,直到烟头烧了手,他才回过神来。

“我说了,不是我杀了她。警方如果那么笃定是我杀了我妈,至少拿出证据来。”烟灰悉数抖在烟灰缸里,刘薪皓往后一仰,铁链与铁椅相碰哗哗作响。

“你当然没有杀她,孙琦也没有。”江停熄了烟,终于舍得抬头施舍他一眼,淡淡道。

刘薪皓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密室’。只是我们想的太复杂了。”江停想起在车上看的那本书。

“没有密室,没有机关,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人性罢了。”

孙琦逃跑后,谷湘余捂住腹部的伤口,在原地跪下,打算按计划中的,用自己的死亡达到让孙琦远离自己儿子的目的。濒死时却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她挣扎着爬到浴室,垫着浴巾在身下,跪行着擦干血迹,反锁了浴室的门,写下了“我不想活了”这几个字,反手将水果刀按照第一刀的位置捅进腹部,营造了自杀的假象。

她跪行擦血迹时伤口的血液不断溢出滴落在浴巾上,这就是滴落型血迹的来源。

“为什么呢?”实习的小警察忍不住问道。

江停摇摇头。

“大概是一个母亲临死前对儿子的爱与愧悔吧。”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江停走出市局,下台阶时脱了风衣搭在臂弯上,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挡住过于热烈刺眼的阳光。

严峫斜倚在车旁边等他,刚从洗车行开回来的黑色奔驰被照的透亮,反射出低沉收敛的光。

见他出来了,严峫笑着伸手,给了江停一个拥抱。脑袋搭在他脖颈处,新洗过的衣服被体温浸透,暖香萦绕了他整个鼻腔。闻出是家里新换的洗衣液味道,于是笑得更加灿烂了。

“抱什么?”江停推他肩膀,有些不自在。

“没事。”严峫心满意足松开手,分开时唇还偷腥似的在江停额角蹭了一下。

车内空调有些凉,严峫将警服外套递过去,示意江停盖在腿上。

三月的建宁如同刚苏醒的晨曦,淹没在喧嚣之中,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在每个人口中尽数转了个遍,最后通通装进了川流不息的车潮里。江停手里抓着蓝色的警服,心跳咚咚地坠着心房,平静安稳。

血液涌上鼓膜,冲刷着苍白的过往。命运待他不公已是常态,独有这次偏爱了他一把。潮息浪却时,把这个人留在了他身边。

严峫单手把着方向盘,等红灯时偶然一转头,发现江停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开心?”

“没有。”

“诶……和我说说呗?什么时候我们警花还有不可告人的少女小心思了?是想到我手打毒贩脚踹绑匪了,还是徒步撵歹徒,飞身躲地雷?”

“……好好开你的车!”


开了静音的手机催命似的在严峫枕边疯狂振动,严峫迷迷糊糊接起来,手机啪嗒一声直接砸上了脸,好悬没把严队那刀削似的高挺鼻梁给砸塌成我国锦绣山河中那一望无际策马奔腾的大平原。

然而这都没给他砸清醒,拎起手机一角接听,嗓音低哑的过分,“哪位?”

“......姓严的你通宵嗑金嗓子了还是怎么着?”电话那边的人停顿片刻,接着没好气道。

严峫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吭了几声当开嗓,一看外面还暗着,亮到有些刺眼的手机屏幕赫然显示五点三十九。

“啊......大苟。你这么早打电话是想让哥帮你去早市抢豆腐脑啊?”

“我看你像豆腐脑。”苟利那边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整理些什么,掺杂着“咔咔”声,严峫熟悉这声音,市局打印机三天两头卡纸,市局一因为案子忙起来,各部门都急着要报告,这声音就此起彼伏能从白天响到晚上。

他支起身来揉了揉头发,到卫生间扑了把凉水,“你在局里?”

苟利“嗯”了一声,说了句话。严峫一惊,匆忙套上外套就去穿鞋和拿车钥匙,“我马上就到。”


八点整,闹钟突兀响起,江停闷哼一声,阳光照在被子上,他坐起身片刻,平复了因为铃声而变得过快的心率,伸手一摸旁边,被褥早已凉透了。说明严峫很早就出去了。

他也不急,把吐司塞进面包机,洗漱完刚好听到“叮”一声,焦黄香脆的面包片冒着热气跳出来,不紧不慢在上面抹上沙拉酱再堆上满满的鱼肉松咬了一口,江停这才看了眼信息。

严峫:案子有新进展了,没来得及给你买早餐,一会我叫人送过去。

江停咬面包片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门铃很给面子地响了起来,长相俊美的五星级酒店服务生拎着大袋小袋的广式早茶和嘴里叼着面包片的江停在玄关大眼瞪小眼。

“多谢。”江停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举着面包片,无奈道:“放到柜子上就可以。”

等服务生走后,他面无表情看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三大袋子早餐,不太明白姓严的这是想让他好好吃早餐还是等喂熟了出栏。

思索片刻,他咽下最后一口吃的,给韩小梅打了个电话。


“你江顾问打电话让你去接他?行啊,我这走不开,你开我车去。”严峫手一抛,车钥匙稳稳当当掉进了韩小梅桌上那杯刚拿热水泡的减脂茶里。

茶水崩了一桌子,韩小梅本来还因为早起扯不开的上下眼帘瞬间弹离了二尺,惊恐地看着严峫。

严峫:“......妈的。”


十五分钟后,手里握着一股减脂茶味儿的奔驰车钥匙的韩小梅站在了警队家门口,战战兢兢敲了敲门。

“还行,来的挺快。”江停开了门,顺手穿上了风衣。

“你一袋,我两袋。”他指指袋子,“我一个人拿不下楼。”

从隔壁支队来蹭早餐的秦川听了苟利添油加醋的描述后乐不可支,伸出刚啃完排骨的油爪子怜爱地拍了拍严峫的肩,“没事,老严,往好了想,你那车钥匙都快盘包浆了,洗洗正好。还是减脂茶洗的,你都没这待遇。”

“我刚提的一百六十多万的新车!没开两回车钥匙先泡了......”

只有韩小梅郁闷地咬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蹲在角落心疼着自己八块钱一个的减脂茶茶包。


“检测出来死者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但是做不了DNA检测,水里泡着加上腐烂,两个多月啥都破坏完了。”苟利环看一圈狼吞虎咽吃着东西的大小伙子,难得有怜悯之心地没有把手里的照片放到桌子上。

等最后一个人吃完,他笑了笑,一松手,照片赫然亮在刚吃饱喝足的众人面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使得所有人齐刷刷弯腰捂着肚子就要跑厕所吐去。

“小年轻,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你去看看我们那的实习生,现在都能看着尸体吃麻辣烫了。”苟利乐呵呵道。

严峫早在来的时候就把整个报告看了一遍,他咽下最后一口豆浆,把塑料杯捏扁扔进了垃圾桶,“没想到你们做尸检的还有看着死人下饭的特殊癖好。”

“啧。”

“如果两个多月过去还能检测出死者指缝有皮肤组织残留,那么说明她应该很用力的去抓过别人吧......”韩小梅叼着虾饺,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

“嗯?”江停转头看她。

“对对对对对不起我乱说的!”韩小梅疯狂摆手。

“不,你说的很对。”江停指指审讯室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刘薪皓,“他从来没有撸起过袖子。”

这时刚吐完的马翔从卫生间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面色如常啃着虾饺的韩小梅,“你不反胃吗?”

“啊?”韩小梅疑惑了。

“你严哥带出来的女警,文能笑对巨人观,武能顶枪扛大包。看个照片算什么。”秦川嗤笑一声,溜溜达达走了。

“啥意思?”

“他直,男女在他面前一律平等。”江停道。


“把刘薪皓提出来,把他袖子卷上去看看手臂有没有伤。”严峫低头从钥匙串中挑出审讯室的那一把,吩咐道。

“严队......”警员慌张地跑进来。

“怎么?”

“刘薪皓自杀了。”

严峫猛地抬头,就连江停眼里也闪过了一丝错愕。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刘薪皓突然在床铺上剧烈抽搐挣扎,但因为用被子蒙住了全身,监控看不真切。”

苟利赶到现场掀开被子,随着被子落下响起一阵“沙沙”的摩擦声,他转头,“是塑料袋。”

严峫沉默着蹲下身,看着刘薪皓青紫的脸,戴上手套,微微用力抬起他因尸僵而直挺挺不能弯曲的胳膊,卷起袖子,果然,小臂上有两道已经结痂的伤口。

“死亡时间四到五个小时前吧,应该和监控时间对得上,死因是不是窒息还得进一步尸检。”苟利拉开他下眼睑看了看,直起腰说道。

“畏罪自杀?”严峫蹙起眉头道。

江停沉吟片刻,“也许吧。”

他那么憎恨自己的母亲,也没了生的欲望,那为什么还要精密地策划好一切呢?

也许他想逃脱法律制裁继续活下去,只是谷湘余那刺向自己的一刀同时也刺醒了他的良心。


“孙琦在一月中旬,也就是过年前与谷湘余见面,也就是说那之后刘薪皓就杀了她。为什么还要与他舅舅联系?”严峫在结案报告上落下最后一笔并签名,“峫”字那最后一竖勾的笔直而锋利。

江停喝尽最后一口茶,看着堆满茶叶的杯底,“严峫,我时常在想。”

“用最客观的角度去分析案件,用最科学的方式去鉴定证据,这是否是完全正确的。还是说这只是一种主流,而非最优解?”

“犯罪最基本的条件是什么?是欲望。而欲望本身就是一种主观到不能再主观的东西。”

一个人去偷窃,去抢劫,去强奸,那是出于对金钱和性的欲望。

一个人去故意伤人,去杀人,那是出于对宣泄情感的欲望。

法律从来都不是束之高阁的遥不可及之物,相反,它是生而为人进行所有社会活动时的最低底线。

证据是客观的,实际存在的。那么证词呢?

《控方证人》中,那个被人唾骂、薄情又势利的女人,真的是众人眼前所见那样吗?那个在被告席上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又正义凛然的男人,也真的是众人眼前所见的那样吗?

——人们宁愿相信一个泼妇的话,也不愿相信一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外籍女人的证词。

你亲眼所见的不一定真实,所谓的真相,有可能只是你想看到的。

“我是个很难去共情的人。我做出的所有分析都只是依靠着前人的经验和无数的案例所堆积得出的结论。”江停靠在沙发上,紧绷的脊背也放松了下来,垂头露出的细白脖颈在正午的阳光下勾勒出一条弧线。

“可当我醍醐灌顶般明白谷湘余的死因后,我终于知道,人是每个案子中最主观的因素。”

“爱恨憎恶驱动了他们所做的一切。”

严峫将报告收进牛皮纸袋,盯着封皮半晌,“你的意思是,刘薪皓联系他舅舅是因为被节日团圆的气氛所影响,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前所未有的渴望亲情,让舅舅带自己去自首?”

江停微微颔首,“但是电话打通他又后悔了,于是继续了他的逃亡。”

“他手机中孙琦那段监控录像,是故意让警方看到的,即使警方抓住了他,也会以为孙琦还活着,然后将她列为在逃嫌疑人。”

“前提是孙琦的尸体没被发现。”

中性笔在曲起的中指指节上灵巧地转了一圈又落到桌面上,严峫起身伸了个懒腰,“加班结束,回家补觉。”

江停问他,“谷湘余的死因写的什么?”

“自杀。”严峫笑眼弯弯。

“为他儿子和他儿子的爱人在世间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这是她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在临终醒悟之时能送给他们两个的、最好的礼物。”

“我自然要帮她完成这个愿望。”


三月,春暖花开,乍暖还寒。

在碧蓝天穹下的市局警徽闪闪发亮,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曾在这世间行走的人。

韩小梅在日记上写下这两句话,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致以最爱你的人。”


一些叨叨叨。

《控方证人》:美国电影,原著同名,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1957.12.17上映。讲述了英国刑辩律师为谋杀罪嫌疑人辩护的故事。

这是我唯一看过的黑白电影,剧情紧凑风趣,层层反转,最后得到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强烈推荐。

案件原型:天才弑母案。

案件破案思路参考:《疯人演绎法》by方洋。(书中案件与现实案件并不完全一致)

本文思路在前两者基础上进行不少改动。

已经尽量不ooc了,如果还有,那么ooc是我的幸福是严江的。

本来想着尽量高质一些,结果状态不太好,写了一个多月落笔越来越艰难,最后写成这个不尽人意的样子,属实是有点不好意思。

非专业人士,欢迎指正,不接受批评。

看不惯的动动小手退出去,闭上您惹事的嘴管好您多事的手,打字前三思,别来无缘无故找我麻烦。

这次没涉及专业知识,没有要特别说明的了。

就说这些吧,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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